背外债办活葬礼 66岁老人为自己办风光"活葬礼" 砸光积蓄背外债

发布时间:2016-06-08 11:18:48 来源:大铁棍娱乐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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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从表象来看,三庄镇敬老院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,尽管它毗邻一条省道,距离城市也只有二三十公里的路程。


  院里常见的场景是,老人散坐在墙根儿的小马扎上,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,同时保持沉默。每一个早晨都降临得格外早——老人早晨5点就已起床,然而除了沿着省道溜弯,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。附近小卖部的店主说,老人们不常出门,假如需要购物,最常买的是糖和味精,少数人会买烟酒和扑克牌。

  能够打破安静的,是门外不断驶过的重型卡车轮胎与路面摩擦的轰隆隆的声响。日复一日,连这噪音都被同化为安静生活的一个背景音。多数时间,这里仿佛无人居住。

  但在猴年春节的前一天,住着20多位无儿无女老人的三庄镇敬老院,出了一则爆炸新闻:66岁的张德样为自己办了一场风光的“葬礼”。

  “葬礼”与生日

  死亡其实对张德样来说还很遥远。他没有什么不治之症。他6年前从8公里外的上卜落崮村搬到敬老院。这里的老人各有各的不幸。他的右眼失明,身高不足1.4米,打了一辈子光棍儿,多年以收破烂为生。

  如他宣布的那样,腊月廿八那天,他真的回到村里,给自己举办了一场有模有样的出殡仪式。

  场面热闹极了。事情过去4个月,张德样仍然不厌其烦地向人描述当时的情景:“老老少少天南海北的都去看了”,敲锣打鼓、吹拉弹唱样样不缺,还有“一二十个美女跳舞”。

  他还抱着花花绿绿纸扎的两个女人偶“配了阴婚”,原本一个月后的66岁生日也被提前到这一天庆祝。有100多人出席了他的寿宴,在村口的饭店占了8张桌子。

  这是他的“葬礼”,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庆生。

  所有的风光也在这一天止步。次日一早,在万家团圆的春节到来之际,他回到三庄镇敬老院那张属于他的床位上。

  为了办好这场活殡,省吃俭用到“有一毛钱就想着攒一块钱”“一顿剩一口,细水长流”的张德样不惜血本。

  他花高价请来了青岛的吹鼓班子,因为听说“本地的没有那个能耐”。他为自己订制的纸扎的“金山银山”堆成了山,连同纸钱、“摇钱树”、两位“老婆”,统统付之一炬,烧给另一个世界的自己。他请来全程录像的团队。出殡仪式上穿着长衫给他磕头的3个年轻人也是雇来的,起初说收两三百元,到了磕完头,要了近 1000元,他给!

  张德样还置办了自己有生以来最贵的一身行头——280元的宝蓝色寿衣。这身衣服套在他身上,上衣的下摆搭到膝盖,再扣上配套的瓜皮帽,让他活像一个滑稽的小矮人。然而,穿戴齐整的张德样一脸神气。在人群的注目和相机手机的追拍中,他努力直了直佝偻的腰杆,煞有介事地围着自己的坟墓绕了3圈。在一片哄笑声中,他还埋头将半个身子钻进了尚未封口的坟墓。

  他为自己的“后路”盘算了多年。14年前修祖坟时,他就给自己修好了坟。8年前跟二哥合盖新房后,他又给自己在坟前立了块刻着“张德样之墓”的墓碑。他说:“小鸡它不也得有个窝?”

  8年前他就有了出活殡的打算,没告诉任何人,“就自己心里想想”。从修坟到立碑到出活殡,他形容这一步步“就像是从初中学习好了就想上大学了一样”。

  算上搭灵棚、办寿宴等各种开销,这次总共花了1.6万多元,不仅砸进了张德样的所有积蓄,还让他背上了4000元债。

  他提前一个多月给五六十个亲友挨个打电话通知,用一部十几年前流行的翻盖手机,外壳磨得乌溜溜的。他把手机凑到左眼前,眯着眼,从窄小昏暗的屏幕上挨个翻找。

  他电话邀请的五六十个亲属里,没有一位支持者。连跟他最亲的二哥张德条都拒绝到场:“国家领导人、大老板那么有钱也不这么办!”

  他希望弟弟能用这些钱给自己做点实在的,比如“吃好点、穿好点”。

  二哥最终还是帮忙在灵棚里招呼客人,只不过没去坟地。

  在二哥眼里,张德样这一辈子受了“老多的罪”。他自小体弱,父母早早病故之后,兄妹5人相依为命,时常吃不饱饭。

  当张德样在残疾、失祜和贫困的裹挟下磕磕绊绊走到23岁时,磨难又降临了。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,1973年农历五月初三,他帮堂哥盖屋时被一根棍子戳中右眼。“老人不在了,没人给操心。”他耽搁了几天才去医院,右眼废了。如今,他右眼窝凹陷,眼袋兜着,翻出一点眼白。

  为了谋生,他外出做过数不清的活计,1998年又回到家乡,靠收破烂度日,吃尽了苦头。最接近死亡的一次,他在打工的养牛场里被电到,老板用汤匙的硬把儿把他的嘴撬开,实施了人工呼吸。

  很多事情他都没跟亲戚们说。“说那个干什么?”他有点排斥回忆那些年月,建议到访的记者这样写,“一晃14年过去了”。

  接下来收破烂攒下六七万元积蓄的人生,他也概括为,“十四五年又过去了”。

  姐姐张德梅打了好几次电话劝他。“挣到那些钱不容易啊。”拥有5个子女、儿孙绕膝的她不明白张德样是咋想的。她劝弟弟:“你眼也不好,腿也不好,要是别弄这事,留着钱以后买点啥吃,多好。”

  然而,没有人能说得动张德样。“他这个人就是自己拿主意,怎么想的就怎么办,谁也拿他没办法。”张德条说。

  那场“葬礼”,村民们去了不少,甚至别村的人也有人去,有的是去捧场,有的就是纯看热闹。

  下地干活儿的时候,张德条听到大家议论,“这不是活浪费吗”“真是乱了套了”,声音飘来,他只有叹一口气。

  轰动与冷清

  在张德样看来,花1.6万元换来这样一场出殡,是一笔合算的买卖。

  他说,等到死后闭上了眼,谁给自己磕头都不知道,不如活着的时候穿上寿衣出个殡,还能“享受一下”。

  如他所愿,出活殡那天“非常轰动”,他夸张地形容十里八乡来了“成千上万的人”。原本预计能收到七八千元的“人情钱”,只收到3430元,他有一点失望,也有一点满足。

  “有钱要会花。”他有点得意地说,“就算是有10个儿子的人,如果儿子不在身边,那不还是一个人吃饭吗?有四海为家的人们来陪我。我一分钱没有我也高兴。”

  一天之内出了活殡、配了阴婚、过了六六大寿,他觉得这事“可了不起了”。

  就连当天没有刮风也没有下雨,也跻身让他感到幸福的事情之列。

  总而言之,这钱,他花得一点也不心疼。

  他所拥有的极少的电器——一部视频播放机里,几个月来时常播放的是他的“葬礼”场面。

  无论在敬老院昏暗的房间里,还是在少人问津的医院病床上,张德样随时捧着播放机,重温那个他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刻,发出“嘿嘿嘿”的笑声。

  那是他前年花了100多块钱买的,在敬老院平静得一眼望到头的日子里,他有时靠它听戏曲和评书解闷。

  这次出活殡,张德样的心里也惦着一个检测的功能。“不出活殡,我怎么知道亲戚对我是啥心意?”

  村里不是没有人理解他。一位本家的晚辈表示,自己能够理解,他想看看有没有人关心他。趁活着办事,看大家来不来,瞧不瞧得起他,确认大家对他的在意程度。

  办寿宴的饭店老板,给张德样按最便宜的价格收费。

  “人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念想?人家的念想是为了儿女,他的念想是让自己看看死后什么样。花钱办了这个事,达到这个念想了,也算是没有白活。”这位老板说,之前没见他来店里吃过饭,他就是一个拾破烂的孤老头子,挣他的钱真不忍心。“他也就那么个念想,咱也帮帮他”。

  然而,“检测”的结果还是让张德样的心里空了一块。

  近亲里,包括姐姐、妹妹,还有他抱过扛过、看着长大的8个亲外甥,一个都没到场。

  被问及外甥时,张德样一下子恼了。“我又没老婆又没孩子的,哪有什么亲人,还问什么问?”

  外甥一个个结婚生子,张德样都去喝喜酒。“这不是亲人吗?我去花钱行礼,还不亲?但是出活殡那天一个都没来,我还提什么提?”

  “我一点也不难过。”他大着嗓门说,“就权当是走路看不见湿了鞋!”

  其实,他一直惦记着他们。在他家里的墙壁上,国家领导人和“十大元帅”画像下面,就挂着外甥、重外甥们的照片。

  二哥张德条强调,亲戚们到了年节都会走动,这次不到场只是因为不支持他出活殡。

  让张德样始终“感激”的是,敬老院去了十几位老人。他甚至希望在报纸上登出这些支持者的名字。

  那天上午,老人们坐着张德样雇的汽车出发,中午吃完由张德样管饭的寿宴,再一起回来。61岁的王华平说,自己能理解张德样,“有两个钱,办这么一场,热闹热闹”,挺不错的。他记得,敬老院前几年死了一位老人,去世前一天通知亲人,一直找不到,第二天才被村里派人接走。

  王华平说,自己不操那个心。“反正死后两眼一闭啥也不知道。怎么出殡都是别人的事。活着一天就是一天”。

  知足与不足

  办了活殡之后,张德样“出名了”。

  从未摸过电脑的他也知道,自己的故事“网上到处都有”。

  记者们一窝蜂地涌来采访,他表现得越来越熟练,有时甚至伸手拍着对方正在记录的笔,粗声粗气地指挥:“这个不要往上写!”

  二哥认为,他闹出出活殡的大动静“就是为了扬个名”。张德样对此毫不避讳。小学二年级学历的他常常把“人过留名,雁过留声”挂在嘴边。有电视台请他到济南去参加节目,他开心地说:“要是不出活殡,我能捞到上济南吗?”

  他一再表示,自己办完这场活殡“很知足”“没啥愿望了”,将来眼一闭腿一伸就算完事。

  其实,正如他急于用一场活殡“震惊世界”,他现在有一个迫切的愿望:让自己在村里修的那条200多米长的路,能够延续下去。

  假如死亡真的来临,那是他这一生最看重的、所能留下的“遗产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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